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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偵物事

探偵物事

 

【汤草24H/22:00-24:00】东北爱情故事

*新年快乐!

*正文部分约1.1万字,阅读完毕约需20-40分钟

*本文是未发布旧文片段的重写,可能中间有千余字会有朋友们觉得眼熟,敬请谅解。为了增添年味背景设定在了东北(会用很多方言词汇不过口音还请大家自行脑补),因此文化相关设定难免会有一些杂糅的部分,如果有机会会在评论里总结一下,也欢迎大家一起探讨

*感谢第一棒的朋友组织本次24H活动,既然是难得的活动,作为最后一棒也希望可以称得上一个好的收尾,也祝大家新的一年诸事顺遂,有头有尾!


————————以下正文————————-


1

“你干什——啊!!!!!”

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子挂彩灯的手停住了,他疑惑地看向窗外,却没再听到任何动静,只有对门儿的家中电视里传出家庭伦理剧中锅碗瓢盆婆媳纠纷的嘈杂声响。他摇了摇头,想着自己定然是错把电视声当成了人声,便继续挂起了红艳艳的彩灯。

这天是腊月二十三,许多人家中年节的装饰已置办好,窗户上的红灯映着树上的雪,显出了喜庆的颜色。


2

“冈山婆婆,早上好!”

“哟,是草薙家的二小子啊,早啊,早啊。”

草薙俊平骑着小黄车去上班的路上停下来打了不少的招呼。

“藤本叔!这么早就出来走走?”

“哦?哦,俊平啊,”老人笑得一脸和蔼,“这不刚赶完集,继续溜溜食儿,早上吃多啦!”

“你小子再不走可眼瞅要迟到了啊。”旁边姓石田的老大爷中气十足地一声吼,草薙忙抓抓头发:“石田叔您说的是!那我走啦!”

小伙子蹬着小黄车的身影一会儿就消失在拐角。


草薙俊平是T县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一名刑警,虽然年纪不算长却也解决了不少事件,不仅在同事间有着挺高的威信,在县城的大爷大妈之中也有着相当高的评价。

这样的人气警员却有一个苦恼,那就是买房。

自从他来到T县工作以后一直跑通勤,但是刑警的工作时间不固定,他不得不为住在家里的姐姐一家三口考虑而在T县和人合租了房子。

合租的人便是在T市T大做副教授的汤川学。

说起这T大,全国上下应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各地的家长都挤破了脑袋要把孩子送进来的地方,而属于T市管辖的T县就在这名声远扬的T大旁边,也难怪明明是个县城房价却高得离谱。

汤川曾无数次对比局面嗤之以鼻。

“我还真是小瞧了人失去理智以后的力量。”他一边比对着雀巢和麦斯威尔的口感一边摇头说道。身为小地方的副教授,薪水和房租比起来也就是够生活得宽松一些,而最近房东见周边房子高价大卖也向他们提出了涨房租的要求,因此汤川已经几个月没有在T市买进口的速溶咖啡了。

“理智万岁。”草薙俊平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棒读。

汤川挑眉,他确信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的草薙看得到。

“房东提出涨房租还不是因为他足够理智嘛……”

汤川决定还是不要告诉草薙这个决定中有几成是出于对这位耿直的人民警察没有收到房东女儿暗送的秋波的报复。

反正……要想草薙俊平对感情开窍比登天还难,因为登天是个物理学和生理学的问题,而草薙俊平不属于任何一个学科。


刚解救完一个被网友拐骗的小姑娘的草薙今天本来是不用去上班的,但是临近年关治安难免乱于平常,草薙琢磨琢磨还是打算过去一趟。他惯例骑上小黄车一下蹬出老远,这时听见后边儿有谁叫了一声:

“抢劫呀!”

这还得了?草薙立马掉头,正看见一辆摩的迎面冲过来,虽然速度快看不真亮,但后面的人手上拽着的似乎就是个女式挎包。他想都没想骑着小黄车就横在路中间大喝一声:“站住!警察!”

不远的派出所里这会儿也出来了人,摩的慌得一个急转,在一片细雪下隐藏的薄冰上打了滑,连人带车一起翻在草薙面前。

派出所的芝田小同志感恩戴德地送走大前辈,这一下可让他立了大功,说不准下一次晋升就轮到自己到县局和前辈并肩作战了呢。


解决了这一突发事件,当草薙回过神时已经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不少。这回可更不能磨磨蹭蹭地骑小黄车了,他弓起身在扫过雪的街道上飞速前行,居委会的圆尾大妈叉着腰活像个不倒翁立在街边,响亮的声音就追在他身后:

“草薙刑警!好好工作!大家都指望着你呢!”

草薙一个激灵,差点翻车。

大妈的声音马上又响起来:

“草薙刑警!冬季路滑!注意安全!不许超速!骑车要靠非机动车道!”

草薙忙稳住车子回到非机动车道,还不忘大声应了一声:“是!”

圆尾大妈满意地用手扇了扇风:“成,小伙子精气神儿正经不错。”


3

如此这般,等草薙到了局里,早已过了出勤的时间。好在他今天不当班不用计考勤,便躲过了“老班长”间宫的磨叨,径直走向后辈岸谷的桌子:“小岸,昨儿个G镇水库那‘漂儿’怎么样了?”

“前辈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不当班吗?”岸谷吃惊地抬头,见他摆摆手让自己先说案子的事才又重新低下头:“我们查了失踪人口相关的资料,找到了一个对得上的。永野真治,53岁,无业,身高体重都和那个河漂儿一致。报案的是他妻子永野琉璃,是个大学教授。”

“大学教授”这个词触动了草薙的神经,他立刻扬起了眉毛:“不会是T大的吧……”

“那不肯定的吗,咱这片儿的大学除了T大还有啥啊。”弓削嘴快地在他身后一阵抢白,随后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草薙的肩:“哦——组长你也搁T大毕业的吧?哎呀妈呀,那可是撞着了,没准儿那个老师还能认得组长呢!”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草薙在内心默默扶额。他是T大冷门的社会学系毕业的,T大虽然是综合类院校却更偏重理工科,因此他们整个人文社科学院的老师也就那么几个,如果有这么一个老师他肯定会有印象才对。况且还不知道这永野教授到底是哪个学院的,没准儿和社会学系隔了十万八千里呢。

草薙没再搭理弓削的调侃,边越过岸谷的肩膀去看他拿出来的资料边问道:“所以已经确认过就是这个‘漂儿’了吗?”

“还没呢,我们刚叫他媳妇儿来确认,”弓削笑嘻嘻地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不过看服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啦,他媳妇儿的报案记录上很清楚地写着失踪时的衣物呢,看。”

“你们就不觉得这个报案记录很蹊跷吗?”

草薙正在翻阅资料,身后忽然又冒出一个女声。他回过头,看到组里唯一的警花内海正叉着腰从自己身后探过头来:“要是我的话,可不会对老公每天穿的什么衣服这么上心。”

“也许她老公的衣服都是她给准备的?”岸谷闻言歪了歪头,“而且虽然永野女士已经50岁了,但她是一名教授,记忆力应该没有太衰退吧。”

弓削也有些不服气:“那照你这么说,网上那些丢了孩子写寻人启事的也不可信了,因为家长也不一定记得住孩子每天穿什么啊。”

“这就是弓削前辈不懂了吧,”内海露齿一笑,“很多家长可是全身心投入在孩子身上——不,有些说是过保护也不为过吧——自然就会记得孩子穿的是什么衣服,但是夫妻之间的关系就不一样了,要是家庭主妇给上班的丈夫准备衣服送人出门还能想象,这家的工作情况可是反过来。”

“好了好了,”间宫从后面拍了拍弓削的肩膀,他本来还想继续说什么,听到间宫的声音便立刻收住了,“既然基本确定了被害人的身份,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用我说了吧?咱们这儿小县城基本没怎么有过这么样儿的命案,拖久了容易闹得人心惶惶,有想法是好事,但也要以效率为重啊。”

间宫话音刚落,岸谷桌上的内线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内海眼疾手快地接起来:“喂?刑侦大队。”

她对着电话里应了几句,随后转身看向草薙:“前辈,永野琉璃到了。”


“是的,这是我的丈夫。”

永野琉璃坐在桌边,神色镇定得如同照片上连脑袋带半边脸被开了瓢的血淋淋的遗体不曾给她任何冲击。内海给她递上了一杯水:“请节哀顺变。”

她点了点头,道了谢,把脱下的羽绒服重披回到肩上:“他在几天前——我那天下午有个学院的例会,所以是星期三——离开家后,晚上就没有回来,手机也关机了。他不太常出门,虽然也有些会去拜访的朋友,但晚上不回家的事很少有。”

“所以才报警的吗?”

“嗯,”她再次点点头,“他一夜未归,我就给他的朋友们打电话问是否需要我去接他,但所有人都说他没有去自己家……我才觉得事情不对,又问了他以前的同事、老家的人,昨天也没有人见过他。”

“我明白了,”内海迅速地记下几笔,“就是说你联系不上他,也找不到他去了哪里,因此担心得马上报警了。那么我想再确认一个问题,你在永野先生没有回家的那天晚上一直在家等着他吗?”

“我一直在家看书,不过没有特意等他。我也说了,他晚上不回家的事是很少有,但不也是没有过,一般都是和他的哥们儿在一起喝大了,早上还会带着酒气回来。所以我当时想他也许又去喝酒了,就一个人早早先睡了。”

永野琉璃的回答堪称无懈可击,但内海心里总有个声音提醒着她自己最初的猜测——这位妻子的报警有着种种疑点,绝不能轻易将其从嫌疑人名单中排除。


而岸谷与牧田对永野真治周围人的走访越发显出其妻子的嫌疑来。

“嗯?老永啊,他被裁员后是没来过公司……怎么了吗?哈?他被杀了?”永野曾任职的公司中的员工一个个面面相觑,他的前上司则露出了说不清是苦笑还是忍笑的表情:“哎哟谁敢办这个主儿哦!哎,警察同志,我也不想说人坏话,但是老永这个人吧,就是挺哏的那种……你懂不?哎哟脾气臭得很,人家来我们这儿办事儿,两句话不合他能跟人动手,你说啥他都要跟着犟,我们这儿年轻小孩儿都让人骂完了,你说这……唉。”

岸谷认真地记下“被害人生前与同事、客户等经常发生冲突”,随后又问道:“那他在家里怎么样你们了解吗?”

“哎哟警察同志,这可不敢说,不敢说。”

这位嚼舌头的前上司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他家那位,年轻时哎哟,美得跟天仙似的,我初中跟她一个学校的,那可是我们校花儿呀。你说这不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了吗?他们结婚那会儿,我们初中同学都说这是好白菜给猪拱了,你瞅他俩没孩子这事儿是不是也有问题……”


岸谷和牧田被迫听了半天前上司长篇大论的八卦,另一边草薙和弓削则来到了遗体被发现的水库。

“根据现场检验报告显示,被害人应该就是在这里被丢下水的。”草薙弯腰看着地上乱码七糟的拖痕:“虽然弃尸的人尽力抹去了痕迹,但从断断续续的拖拽痕看来,这人应该是个力气一般的女性或者瘦弱的男性。这么看的话,被害人的妻子也不能排除嫌疑。”

“不过那个教授看着可不像会杀人的样儿,”弓削吊儿郎当地往地上一蹲,“这种文化人吧,怎么说呢,就算要杀人也不带用砸脑袋的嘛。哎对,就比如说吧,我有时候都琢磨着那个伽利略老师要是犯事儿了是不是都能不让咱们瞧出来是他干的。”

“净搁那儿想啥呢。”草薙严肃地用资料夹敲了敲他的头:“赶紧破案,这个案子整不完咱就甭想过年了,你也甭想年三十儿回去陪你老婆孩子了啊。”

弓削连忙咧咧嘴,认真查看起现场来。


4

“今天你们组的人到学校来了。”

晚饭后,汤川状似无意地提起了此事,草薙立刻讪讪地起身:“今天我洗碗吧。”

“哦?”汤川挑挑眉端起了咖啡杯:“看来这次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法了,否则你一定第一时间要找我问有没有达成某种效果的方法。”

“……当然,这次就不劳副教授大人操心了。”草薙收起碗碟逃进了厨房,虽然此前在案件中涉及物理知识时借着合租的便利求得了汤川不少帮助,但因为嫌疑人之一的工作地点而和汤川扯上关系就有些令人别扭了。另外,在刑警的本职工作上还要求助也显得自己很没面子。

趁着洗碗,他重又在脑海中整理了一遍案件相关信息。1月27日,有人偷着去禁止垂钓的G镇水库钓鱼时发现了死者,慌张之下报了警,也就老老实实地也把自己送进局子蹲了两天。起初听说水库死了人,当地派出所以为又是冬泳意外溺水事件,赶到现场才发现死者的半边脸和后脑都被钝器重重击打过,于是迅速联系了草薙所在的刑侦大队。而经过尸检和现场搜证,警方发现这位无名死者是被清理过血迹后才被拖来附近河道抛尸的,死亡时间受环境温度影响有些浮动,但也基本可以确定是在25日傍晚至26日早上之间。

目前已经确定了死者身份正是永野真治,由于找不到其他与被害人有联系的人物,嫌疑都集中在了他的妻子永野琉璃身上,这其中却有一个奇妙的疑点。从现场痕迹来看,抛尸的应该是力气不大的人,已经年过半百且体格中等的永野琉璃确实符合这一条件。但被害人面部的骨折又显示出了截然相反的结论——有相当力量的人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害,比如经常健身体格高大的女性——

又或者是健硕的男性。

若是预谋杀人,共犯的可能性还值得考虑,但警方又在现场找到了被遗弃的凶器——一个普普通通的,随便每个吸烟家庭都不难找到的玻璃烟灰缸,且上面的指纹和血迹被擦得很干净,因此冲动杀人的可能性急剧上升了。

那么如果是冲动杀人后找人帮忙处理现场……又为什么要让这位瘦弱的帮手独自去抛尸呢?草薙越想脑子越混乱,手伸向旁边摸索了半天才发觉碗碟已经都被自己洗完了。他忙关了水龙头,擦了擦冰凉的手走出了厨房,看到汤川还坐在饭厅里悠哉地看着晚报。

“说起来你今天去学校了?”草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们不是早就放假了吗?”

“有个研究生改了开题急着找我签字,实在没办法,就过去了一趟。也就碰巧从学生那里听说了永野教授的事。”汤川放下晚报,用手指点了点社会版面,水库男尸事件的最新进展夹在一些粗俗的“笑一笑”和“脑筋急转弯”板块之间,显得有些无厘头。在这样的县城,这种传统纸媒比起网络新闻更能落实到老百姓身边的大事小情,因此在智能手机基本普及的现在也依然很受欢迎。但其缺点就是时效性差,由于警方经过多方核查才确认了遗体身份,公布出来时晚报已经赶不及重新排版,匆匆忙忙换了个小豆腐块下来才临时插上了死者的姓名。

“你认识永野琉璃?”草薙有些惊讶:“但我记得她不是理工科的……”

汤川摊了一下手:“只是打过照面,她应该是哲学系的教授,我还以为你会熟悉一些。”

“……哲学系啊……我通识通修都避开哲学课选的,”草薙想起通识课痛苦的回忆,不由得抱住了头,“其实文史哲通修课也还好了,为什么还有理科通修,那个什么爱因斯坦和宇宙的课实在是过分……”

“我们也一样要上人文社科的通修啊。”

“那不一样!人文类通识课都是讲故事啊什么的,对理科生来说哪有什么难度,理科通识课可上来就是一堆我们文科生听不懂的名词啊——!”

“……”汤川拿起咖啡杯放到一边,看着草薙思忖了片刻,最终用指节敲了敲桌上的晚报:“那么刑警先生,你还要听‘一般善良市民’提供的情报吗?”

“……咳,你说你说。”

“我也是听学生说的,”汤川换了个坐姿略直起腰,“这位永野教授也是名校出来的高材生,讲课旁征博引很有内容,再加上给分还不错,她的通识课好像在理工学院这边相当热门。但也有学生看到过永野教授的丈夫来学校找她,两人之间似乎相当不愉快。那个学生说觉得她是自尊心很强的人。”

“这么看来永野琉璃和永野真治之间也是有矛盾的啊……唔……”草薙挠了挠头发,忽然猛地抬头,“等一下,汤川,你不会特意去和学生问了这些八卦……”

“你在想什么呢?”汤川微微向后仰了些:“今天留校做研究的学生都在讨论这件事,我也不过是听了一耳朵。比起这个,你姐姐今天往家里打了电话,问你除夕要不要去她家一起过年。要是想过个好年的话,你们还是尽快把这个案子解决掉吧。”

“我倒是在哪里过都一样啦……汤川你不回老家过年吗?”

“春运这么不理性的事情,我就敬谢不敏了。”

“哦……等下,我怎么记得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汤川学没有回应,只是就着微向后靠的姿势,端起咖啡悠然自在地喝了起来。


5

“组长,我们找到了永野琉璃的动机。”牧田认真地汇报道:“永野真治似乎暴力成性,与熟人喝酒后回家也常常借酒劲儿撒泼,摔东西打人都是家常便饭。熟人基本都知道他醉了回家打老婆所以不愿叫他喝酒,但永野真治会自己带酒上门,不留他吃饭喝酒就在熟人家里大闹,拦也拦不住。”

“永野琉璃的同事也说经常会看到她在三十几度的酷暑中穿长袖衣裤,有时还要戴着领巾。”岸谷补充道。

内海点点头:“确实,我在向她问话时也注意到她经常调整毛衣袖口,当时还以为是因为袖口容易冷,现在想想也很有可能是在遮掩淤青。”

“嘁,打媳妇儿的男的最没本事了。”弓削靠在桌子上抖腿,嘴里很清脆地“啧”了一声:“那要是他媳妇儿干的也不奇怪。你瞅瞅这脑瓜儿让人开得,得恨他恨成啥样儿啊。”

弓削的嘴快在组里是出了名的,往常大家基本都对他的话一笑置之,这次却没人笑得出来。草薙沉默着朝内海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汇报了,于是内海拿出了一份复印好的资料给每人递了一份:“前辈从现场回来后,我们去了永野夫妇的住处。很可惜,在永野真治的房间里没找到太多关于他那天离开家去了哪里的信息。或者应该说刚好相反,一般人会带出家中的随身物品都还在家里,只有手机和钱包不见了。也许永野真治并不是出门去找谁,而是被人匆忙叫走的。”

她顿了顿,举起手里的复印件继续汇报:“出于这个考虑,前辈让我去找运营商调了永野真治的通话记录。当天上午有几个是打给运营商客服的电话,据客服说是被害人自己要求升级话费套餐后又进行了数次投诉,这点已经由电话录音证实了。下午只有一个由被害人自己拨出的记录,而通话对象是一台座机。从记录来看并没有人接听这个电话。”

“那就很奇怪了,”岸谷举手,“之前走访的熟人都说他虽然‘脾气倔得像头驴’但起码每次要去别人家前会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弓削也用力地抓挠起硬扎扎的下巴:“而且是他拨电话的话,别人临时叫他出门这个想法就不成立了。难道说是用其他的方式叫他出门吗?”

“不过我实际去了那部座机的地点,”内海在不大的地图上标出位置,“是距离被害人家不远的另一个小区里的小卖部的电话,但是放在小卖部的门外,基本相当于那一片儿住户的公用电话。小卖部是一位姓近江的奶奶开的,她平时也不关注都有谁来接打电话,付款码和零钱盒也都放在门口,谁用过了自己放钱就行。可以说线索在这里几乎断了。”

草薙一直沉默着在翻阅这份通话记录,被害的永野真治被裁员后一直在家里闲着,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去骚扰各路熟人,这点在岸谷走访时已经被多人证实了。也正是因此,通话记录上每天拨出的号码都多到令人难以想象,却又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十来个。但是……

草薙微微皱眉:“内海,你看这个座机号,这个月好像打了不止一次。”他从身旁的笔筒抽出一支红笔,把这个奇怪的公用座机号码单独圈出,渐渐地,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同程度地凝重了起来。

“每个星期三……的下午一点吗?对于被害人来说意外地很有规律呢……”牧田托着下巴沉吟,他身边的内海却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这不是他妻子学院开例会的时间吗!”

线索似乎串了起来,却又好像没有任何关联,还在众人试图消化这奇怪的通话记录和永野琉璃所在学院的例会有什么关系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你确定是星期三吗?”岸谷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大学生,平时很有朝气的脸上露出了堪称恐怖的表情。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草薙暗自叹气,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脸上,也一定都是相当恐怖的表情。

“我、我确定……”年轻人像是被这阵势吓到了,缩着脖子看向一旁陪自己来的老大爷,而老大爷也摆出了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哎呀你怕啥,警察同志又不能吃了你!大大方方地,你小年儿晚上都听着啥了,麻溜儿地告诉警察同志啊。”

“没事没事,石田叔,您别急。”草薙忙给相熟的老人倒了杯茶水,又用眼神示意内海去把岸谷换下来。内海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最后还是无奈地拍拍岸谷的肩让他起身,自己坐在了年轻人对面:“别担心,你慢慢地从头开始讲就行。”

年轻人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我确定是礼拜三。因为那天是小年夜,我自己搁家煮了饺子。吃完饭约摸着也才六七点钟吧,我琢磨着把过年的红灯先挂上,就到了窗户那边。之后我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喊的声音,但又不太确定,就打开窗户仔细听了一下,不过只听到对门儿的电视放得很大声……我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昨天瞅着有警察去了对门儿,然后看着晚报说死的那个人就是我家对门儿那个男的,我就吓得赶紧和我叔说了……”

“我就跟这小子说啊,你觉得没啥的事儿对警察同志来说那都是线索,得麻溜儿地给警察同志说,”石田大爷义正辞严地拍了一下桌子,“这小子本来还害怕,磨磨唧唧的不想来,这不,我就想起来啊,咱们草薙同志不是就在这儿嘛,就提拎着这小子来了。”

草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随即表情又变得严肃了起来。石田大爷的侄儿带来的线索十分重要,这说明永野琉璃自称星期三晚上独自一人在家看书睡觉的话是谎话,同时也提供了案发现场是在永野夫妇家里的可能性。

“可疑啊……”弓削在一旁嘀嘀咕咕,草薙也只能赞同地点点头。

永野琉璃似乎越发可疑了。


“原来如此,每周一次的可疑电话和妻子的例会时间重叠,确实很有意思。”汤川把水壶坐好,转身拿着杯子回到了沙发上:“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弓削说谍战片里经常不是用电话而是用电话铃声响多少下来传递信息的场景,这次的被害人是不是靠着这招在和小卖部的近江奶奶私通。不过内海把他骂了。”

“为什么不可能呢,”汤川露出玩味的表情,“我觉得这是个合理的推测。”

“因为近江奶奶的小卖部也代收快递,所以中午和晚上人都不少,”草薙摊开手,“再加上每天晚上九点打烊后她还会在店门口整理进的货和没取走的快递,基本上附近遛弯儿或者回家的人都能证明近江奶奶没去别的地方。”

“能这么严密地排除她的可能性,看来你们也想到了啊,那是我多言了。”

嘴上这么说着,汤川的表情却显得十分愉悦。草薙起身去拿来了蜂鸣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们了。说实话,从这两件事的关联上想到永野真治出轨可一点儿都不难。”

“哦?那我倒有些好奇了,”汤川推了推眼镜,“既然已经了解了其中的关联,又是哪里将你们难住了呢?”

草薙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是否要进一步聊下去,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找不到啊。

“永野真治的那个性格,愿意搭理他的女性真是屈指可数,我们也筛查了好几遍,可一直没法锁定他外遇的对象。”


6

永野琉璃身姿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石英钟的秒针滴答作响着挪过一格又一格。她的丈夫已经走了五天,这五天中门铃声已经不是第一次响起,但只有这次,她感到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之前的女警和目光温柔的警察,而是一位戴着眼镜的面熟男子。永野琉璃愣了愣,随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是……汤川先生?”

“承蒙您还记得我,永野教授。”汤川礼貌地颔首:“冒昧打扰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先进去吗?”

“啊,请进,请进,”永野琉璃忙退后一步让他进来,“真不好意思,这两天有些提不起劲,家里也没太收拾怪乱的……您随便坐,我看看还有没有茶叶。”

汤川拦住了她:“还请您节哀顺变,不过不麻烦您了,我来找您说几句话就走。”


“您来找我……想说什么呢?”

在永野家的客厅坐下身后,汤川也开始盯着石英钟出神,直到永野琉璃先开了口。他做了个歉意的手势,重新直视她的双眼。

“永野教授,”汤川的语气认真而平稳,“请去自首吧。”

“……您是想说我杀了我的丈夫吗?这是不——”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您在案发时正在和哲学系其他参加例会的讲师们聚餐。”

永野琉璃的手猛地抓紧了衣摆,而汤川继续说了下去:“我希望您去自首,但不是因为杀人,而是因为尸体遗弃罪。”


“从遗体面部的伤口来看,烟灰缸应该是竖直地砸向他的。如果双手抓住烟灰缸向下砸,造成的伤口必然是横向,因此凶手是用单手的力量造成了这样的伤口。”草薙将烟灰缸从证物袋中取出,压在了被害人的照片上:“我们最初都以为永野真治先生的外遇对象是女性,但事实上,能让他不惜用如此麻烦的联络方式来隐瞒的对象是一名男性。”

对面的男子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内海薰抬眼扫了他一下,手中的笔已经再次动了起来。


“您应该是回家时发现永野先生的遗体的,或许您当时也想过要报警,但您没有。”

永野琉璃露出了一个悲哀的微笑:“足够了,汤川先生,足够了……”

她将脸埋在手中深吸了几口气,等到再次抬起头时,表情显得平和了许多:“我知道他会趁我周三下午开会往家里带男人,也知道他是个控制欲很强,陋习很多的人……他死在客厅里时还光着身子,所以我很快就想到发生了什么。

“……我们婚后不久他就暴露出了本性,我也想过离婚,但他不许,那时我刚在大学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他威胁说如果我离婚他就去学校闹……咱们这小地方,他一闹不要说学校,恐怕其他的工作也难找了,我只好忍耐了下来。”她的目光从汤川肩头移向了虚空,汤川没有打断她的倾诉,只是再一次看向了那只石英钟。

“他的欲望是不被当时的时代接受的,所以他需要婚姻,需要一个异性的牺牲品做他的遮羞布,”永野琉璃的手指深深抠入衣摆,抓出了一片密密的皱褶,“我也知道这一点,有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是他开始变本加厉,甚至带着男人进这个房子,进我和他的卧室,上我和他的那张床……本来他死了这一切就应该结束了,可他又偏偏是带男人回家时被那个男人杀的,我实在、实在是不想这件事被人知道……”

“我的学生说过,”汤川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起身走到了石英钟旁边,“您是自尊心很强的人。您为了掩盖他是在家中被同性的外遇对象杀害的事实,假装担心地给他的熟人打电话,还报了警,之后把丈夫的遗体收拾成平时出门的样子,再在深夜开车遗弃到水中。但同时您也并不打算放过他的外遇对象,所以在这里,”他说着掀起了挂在墙上的石英钟,“藏起了真正的证据。”

汤川用手帕垫着手打开钟背面翘起一角的电池盒盖,从中取出了一个带血的吊坠。永野琉璃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是我丈夫送给那个男人的东西,上面刻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我丈夫死时把它抓在手里,我就抠了出来。早知道你是如此敏锐的人,我就应该把它藏在别的地方。”

“敏锐的人不是我,”汤川微笑起来,“之前有刑警来过您家调查吧,其中有一位发现您家的钟慢了一分钟,还和墙上日照留下的痕迹错开了些,才特意嘱托我来这里找找的。”

“是那位姓草薙的刑警吧,”听到他这样说,永野琉璃的表情反而变得温柔了些,“他刚进门就问了我时间,实在是吓了我一跳,现在想想应该是为了看我的反应吧……”

她低下头:“没有办法,既然警察中有如此优秀的人,我也只好认罪了。”

汤川用手帕包好吊坠,目送着永野琉璃穿上外套走到门口,她忽然又回过头问道:“你听说过忒修斯之船吗?”

“普鲁塔克记载的思想实验吗,”汤川微眯起眼,“一艘船的零件全部换过一遍后是否还是那艘船的问题。”

“我听说,人也是一样的。人体的细胞会不断地死去,也会不断地更新,只要几年就足以让全身的细胞全部更新一遍。

“我杀了他,汤川先生。”

永野琉璃安静地回过头。

“我在这近三十年不幸的婚姻中,一次又一次,用时间杀死了我的丈夫。”

“但时间也杀死了您自己。”

听到汤川的话,永野琉璃没有反驳,只是慢慢地伸手关掉了家中的灯。


7

“哈——总算是赶在除夕之前把结案报告交上去啦!”在电脑前坐得腰酸背痛的草薙抻了个大大的懒腰,永野琉璃的自首和关键证据的发现使得真正的凶手也彻底放弃了挣扎,间宫也很满意地表扬了草薙这组的表现,让他们写完结案报告就赶紧麻溜儿利索儿地回家放假。

当然,这次案件的顺利侦破也少不了汤川的帮助。草薙看看脚边的纸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哦?你不去森下夫人家了吗?”

“……对我姐不用叫得这么正式啦!嗨呀,我这不是想着要去我姐家过年不就得搁她们家过夜嘛,美砂现在也大了,我呢再怎么说是舅舅也是成年男性,总归不太方便嘛。”草薙挠着脑后的短发嘿嘿地笑了起来:“所以呢很不幸,今年又要咱们俩单身汉一起跨年了。”

汤川扬起眉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我怎么记得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尾声


秒针划过12的瞬间,窗外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家家户户窗前挂着或大或小的红灯映着一片皑皑白雪,将夜空也染成了绚烂的颜色。就连藏在厨房里装满进口速溶咖啡的纸袋也被烟花披上层层的彩衣,变得十分喜庆了。

而在一门之隔的餐厅,两只玻璃杯在一整盘白胖的饺子上方相碰,发出了象征好彩头的清脆声响。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Fin—

探偵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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